2017年3月26日星期日

远去的煤油灯时代

打开记忆的窗户,一丝光亮便照进了心房。哦,那是一盏煤油灯。
  我的家乡是一个边远的穷山沟,小时候家里很穷,一直点桐油灯和煤油灯。外婆在世的时候,家里一直点桐油灯,虽然那时已从外地进来了煤油,但外婆一直不让点。外婆经历了新旧两个社会,受过许多苦难,所以特别珍惜东西。外婆不让点,我们就只得依了她。那桐油灯是特制的,有一个高高的灯座,灯座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圆盘,桐油就盛在那个圆盘里,另用个灯芯放在桐油里,到晚上便点燃那个灯芯照明。那盘上的小火苗只有豆瓣那么大小,整整一间屋子一片朦胧。就是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,外婆、母亲和我的两个姑姑,却在灯光下不停地纳鞋底、补衣裳。
  外婆去世后,我们便抛掉桐油灯换上了煤油灯。那煤油灯是用空墨水瓶改做的,在墨盖上方打个眼儿,再穿个灯芯,就可以照明了。那煤油则是我们用打山货的钱换来的。煤油灯自然比桐油灯先进多了,它不需要拔下亮下,除非是煤油耗尽。而且这个时候我也进入了学堂,每天夜晚我便在煤油灯下复习功课,母亲和姑姑们便在灯下做针线活。就这样,煤油灯便伴我读完了小学、中学和高中。高中毕业后我没有考上大学,便白天劳动,晚上写作。我的第一篇处女作就是在煤油灯下写出来的。
  记得17岁那一年的一天深夜,我正伏在案头写作,父亲的声音却突然在身后传了过来:"吹灯睡觉,明天要劳动哩。"当时我正写到兴头上,自然就没把父亲的话当回事,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:"一会儿就完。"没想我这一写就没个止境,直到时间过了深夜我都浑然不觉。也就是在这时,一只大手从我的身后伸过来,拿走了我的煤油灯。接着父亲威严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:"说你不听,你写这么些狗屁东西起什么作用?空耗些煤油!"可是这时我正写得酣畅啊,我哪能准我父亲把煤油灯拿走呢,所以我立即站起来说:"把灯给我!"没想到父亲不仅没把灯给我,而是"砰"地一下,将煤油灯摔碎,大声命令我"睡觉"!就为这事,我与父亲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。好在时间不长,我就走出我贫困的家乡,去外地当了国家干部。这时我的写作环境已大为改观,我可以在亮堂堂的电灯下写作而无人干涉了。正是因为如此,我的作家梦也就早日变成了现实,我的作品一篇接一篇地变成了铅字,我也从乡村写到了城里。后来回家乡提起当年的事,父亲就惭愧得不行,尽管一个父亲不好在儿子面前"承认错误",但父亲却是真正认识到我写得不是"狗屁东西"了,他不停地催我:"加紧写呢,不要停。"我知道,这是一个惭愧的父亲对儿子的"承认错误",也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对儿子的殷殷期望。
  我的家乡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告别煤油灯时代,进入了电气化时代。如今的乡村已经是住上了漂亮楼房,用上了高档电器的新农村,早已是今非昔比了。可是不知怎的,每次回家乡我却怀念我的煤油灯时代。因为是它伴我走完了苦读路,伴我实现了作家梦。它留给我的,不仅仅是勤奋的源泉和动力,同时还有永生不忘的静谧和温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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