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3月11日星期六

愿做个体面的农民

"今年户籍制度改革,将取消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的区别。"看到这条新闻,我立刻打电话把这个喜讯告诉姑姑,可姑姑并没有表现得很兴奋。这令我很奇怪:她可是一直很介意自己的农民身份。
  
  我想起上次表弟出差来我们家,开车带来黄豆、花生、干菜,还有自己压榨的菜子油,说都是姑姑亲手种的,没上农药和化肥,完全是绿色食品,在城里买不到。
  
  表弟在一家大型电缆厂做销售,常驻上海,年薪30万;姑姑和姑父从乡镇企业退休后,工资加起来也有三四千;开着私家车,住着三层小楼,根本不用靠种地养家了,何况他们年龄大了、身体也不太好,地早就该包给别人种了。
  
  表弟说:"我早就不想让妈在家种地了,可她偏不听,说农民不种地,浑身骨头疼。我前年瞒着她将地租给别人种,她气得大骂了我一通,还生了一场大病,去年逼着我将土地转回来,不然和我断绝母子关系。"
  
  姑姑年轻时是乡里有名的"犟妹子"。结婚生孩子后,守着家里几亩地,微薄收入仅能供一家四口有饭吃、有衣穿。住着祖辈留下的两间破瓦房,常感到经济吃紧。看看嫁到邻村的发小,家里已经盖起了两层小楼;过年回娘家,发小穿金戴银地来奶奶家串门,在人前炫富,姑姑心里不是滋味。想想自己当年是娘家村里的一枝花,哪方面都不比别人差,姑父勤快老实、种田好手、人人夸赞,怎么日子就过得不如人呢?就因为发小男人在广州打工,一个月挣得比姑姑、姑父一年在地里刨食赚的钱多得多。
  
  每次我们回老家看奶奶,从城里带去精美糕点,还带些旧衣给表弟、表妹穿。姑姑总是对我父亲说:"大哥,我就不明白,我干的活儿比你们城里人多,比你们累,为什么吃的不如你们,孩子还要穿你们淘汰的旧衣裳?埋在田里干活儿,一辈子别想过好日子,做农民就是没出息!"
  
  第二年,好强的姑姑就将姑父撵到上海去打工了,自己在家里白天种地,晚上照顾年幼的表弟、表妹,一个人将整个家硬撑下来。后来乡镇办了企业,姑姑农闲时去工厂做工,农忙时回家种地,晚上还将厂里的活儿带回家来做,一个人忙的像个陀螺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,三年后姑姑家也盖起了新房。姑父回来后,也进了乡镇企业,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,除了种些蔬菜自己吃,家里的地也荒了。
  
  这几年,表弟、表妹都工作了,姑姑和姑父退休,家里过上了小康生活。我想,姑姑这下该享清福了,再也不会去种地了。谁知她这时又将农活儿拾起来,干得有滋有味。
  
  姑姑在电话里说:"取消农村户口,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,如今农村人的生活水平不比城里人差。我只是过怕了穷日子。如今生活好了,我还是想好好种地,做个体体面面的农民。"杨春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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