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3月13日星期一

你也会老

连续几天傍晚,窗外总是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。透过玻璃看清楚,原来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,一边走一边直着脖子乱喊:"啊……,啊……"。我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,但我觉得他们很欠揍,当然也可以亲自出马。不过这是现在的想法。若是二十年前,情形也许不一样了,瞎叫唤的那几个人中,可能有我。
  由叛逆者到维护者,角色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转换了。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当初叛逆、反对的是什么?现在维护的是什么,一概说不清。但叛逆的确是年轻时特有的标签。朱晓琳翻唱过一首台湾歌曲《那一年我十七岁》,描述一个女孩儿"背起行囊穿起那条发白的牛仔裤,装着若有其事的告别;告诉妈妈我想离家出游几天,妈妈笑着对我说,别忘了回家的路",然后是一个人在街上逛来逛去,误闯了红绿灯,被计程车司机臭骂几句,于是想起了妈妈的话,打道回府。"站在门口犹豫大半天,鼓足勇气走进了家的门。看见妈妈笑着对我说,毕竟是自己的家最温暖。"与罗大佑、侯德健、郑智化相比,这已是温和的叛逆了——不过离家出游,暂时的离开而已。其他几位,则是针锋相对的态度:"不是我们长不高,是他们规定弯着腰;不是我们没有目标,是他们不让我们找;不是我们声音小,是他们不许大声叫;不是我们瞎胡闹,是他们的规矩真不少;不是我们爱发烧,是他们的生命太无聊……"抛开如鲠在喉的隐喻,这里的"他们",又是谁呢?
  是比我们年纪大的人。
  诗人梁晓斌曾提到这样一个观点:朱自清的《背影》为什么在那个时代造成了巨大的影响?不过是一则小散文嘛!后来想想,原来背后有着因果关系。在打倒孔家店打倒封建主义的口号下,人们并不知道这个"封建主义"的口号具体该扣在谁的头上。然后再看巴金的《家》,曹禺的《雷雨》,发现大家其实都在潜意识里把父辈当成了封建主义的代理者、代言人。然后,抗战来了,人们通过朱自清描写的这一小小画面突然意识到,父辈原来和他们一样,也是无能为力的人,甚至是很柔弱的人。
  尽管如此,一代又一代,年轻人还是要叛逆下去,上了年纪只能"被人叛逆"。一个六十多岁的叛逆者是奇怪的,他会让人无所适从。无论他的身份、地位如何,他都脱不开"靶子"的定位。
  如果硬要给个理由的话,我想是,年轻人一无所有,对未来有期待,有焦虑,喜欢以破坏为乐。破坏可以证明他们的存在,于他们又无任何损失;而随着年龄的增长,外物多起来,挂累多起来,自然也有百年媳妇熬成婆的成就感,这时便要维护点什么。即使他依然什么都没有,但被同时代的人裹挟着,也会下意识地大声地"阻止"、拦路。同时,叛逆者和被叛逆者在破坏和阻拦中相互理解,在较量中认同对方。最后,把老人耗走了,当年的年轻人,又不可避免地成了新一代的叛逆对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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