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35岁那年开始,我的心愿就是要创办一个老人公寓或临终关怀医院,说起来这与我老爸有关。
我老爸年轻时温文尔雅,戴一副眼镜,他的微笑浅浅的,颇具学者风度。我在桐中读高中时,许多同学都说他像一位大学教授,这让我的虚荣心大大地满足了一回。
其实,我老爸只是一个大队会计而已。虽然是农民,但他有一颗包容和博爱之心,遇事总是先为别人考虑。
记得那年腊月26日晚上,村里男女老幼倾巢出动去邻村看电影。正所谓顾此失彼,等到全家看完电影回到家中,才发现放在厢房里的过年肉被偷光了。那年头肉是凭票供应的,就算有钱也买不到,我们全都心痛得说不出话来,老妈更是漫无目标地骂天骂地。可老爸却微笑着劝我们:"这个贼,日子大概比我们过得还不如意,至少我们还拿得出买肉的钱。———谁买得起肉还犯得着来偷啊?"
你看,老爸竟同情起"小偷"来了。还有一件小事我印象很深。
老爸是大队的会计,村里人凡是要开个证明盖个公章的事都来找他。有一年大年初一,天还没有亮,我家的门就被敲开了,原来有一户人家办丧事赶去买棺材,要求我爸给开证明盖公章。一听这事老妈脸色都变了:大年初一被买棺材的人敲门,这可是大大地不吉利啊!
可老爸却不在意,他像平时一样认真办完事后,还微笑着劝我妈说:"好了,别怪他了。人死又不能挑时间,谁愿意在大年初一办丧事?"他就是这样体谅别人。
可老天爷并不公平,像老爸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,晚年却并未得到健康和幸福。他晚年得了帕金森病,整天只能呆呆地坐在轮椅上。我们子女整天忙,家里只有老妈一个人守着他。令人揪心的是,老妈料理家务和干农活是一把好手,可照顾和料理病人却不是很称职。
因农村农活多,父亲又倒下了,老妈不甘心被病人"困"在家中,经常溜出去干农活,回来又要伺候老爸,吃的、洗的、睡的、大小便,样样不能少。老妈当时也七十出头了,累了免不了就向老爸发牢骚。如此一来,老爸既要忍受病痛和寂寞,还要忍受老妈的牢骚,可他从没埋怨过。每次见到我,他无论身体有多差,脸上总是带着那浅浅的微笑。
随着老爸的身体越来越差,我的心也一直往下沉。
有什么办法既能让老爸安宁地走完人生最后一程,又能让老妈脱去侍候病人的重担?这时我有了辞职办敬老院的想法。心里计划着侍候老爸同时,收一部分托养的老人,这样能成全我孝顺爸爸的心愿,又能保证自己的生活来源。
为了实现这个心愿,当年我曾四处找养老院和福利中心了解情况,还特意找到金华"老人护理院"去了解运营模式并与北京"临终关怀医院"进行了联系,准备去进修实习3-6个月……可最终我抵挡不了来自家庭、社会、单位等多方面的压力,开办"敬老院"这事迟迟未能付诸实施。
女儿的心愿没实现,可老爸却等不住了。
2005年的清明节这一天,他撇下儿女们走了。他带走了所有病痛,却给我留下了万般遗憾。当我意识到父爱不再,自己已与老爸阴阳永隔的那一刻,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痛,抱着冰冷的老爸嚎啕大哭。
"欲尽孝而亲不在",这份人生悲情让我饱受折磨。
在离开老爸的6年时间里,我常常一个人在路上默默走着,想起老爸便会泪如泉涌。他离开的时间越长,在我心里的分量反而更重,那个办养老院的目标也更坚定。我要凭我的微薄之力,让世上像我父亲一样的老人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。我甚至向亲友们宣布:我退休之日,就是投身敬老行业之时。
为实现这个心愿,现在我已考完了医学、心理学等方面的基础知识,还有一门《社会管理学》需要攻关,虽然有点难度,但我会更加努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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